五十万卷藏书楼主莫伯骥

转载自2014年07月10日深圳商报  五十万卷藏书楼主莫伯骥

莫伯骥：我书委化付虫沙深圳商报记者 夏和顺

莫伯骥与伦明为东莞同乡，少时曾同窗。1925年，曾任北京大学文科教授的伦明从广东的报刊上读到莫伯骥的文章，与其通信商榷，二十多年的老友于是重新开始往来。此时的莫伯骥，从商界返回学界，开始大量收藏图书典籍，三四年后，莫伯骥藏书已达四十万卷。伦明在《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》中感慨：“自南海孔氏、丰顺丁氏相继陵替后，继起之责，舍君谁属？”

莫伯骥走的是一条与伦明迥异的道路：他读的是西医学校，然后在广州开设仁寿大药房，继而转入藏书事业，并潜心于版本目录之学。他与伦明最后殊途同归，都成为近代著名藏书家，成为东莞乃至广东近代文化史上的骄傲。

仁寿大药房老板

莫伯骥（1878—1958），字天一，东莞麻涌人。莫氏为东莞世家，莫伯骥之父莫启智因家贫，以教书为业，仍潜心苦读，喜好搜求书籍，其藏书在当地已经颇有名气。莫伯骥自幼聪颖，勤奋好学，并受到家庭读书治学之风的影响，20岁时以案首（头名）入县学，后入广州光华西医学堂学习西医。光华西医学堂由梁培基与陈垣等共同创办，陈垣本人并入读该校，容肇祖后来称莫伯骥“与援庵（陈垣）师早有三同之目：一同为案首秀才，二同习西洋医学，三则同精国学也”。

医学堂毕业后，莫伯骥迫于生计，在广州西关十七甫开设仁寿大药房。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，国内市场西药短缺，价格上涨，莫伯骥抢得先机，其药房货物储备充足，因此获利实多。

莫伯骥经商致富还有着重要的官场背景。1917—1920年，莫荣新任广东督军。莫荣新是广西军阀，但祖籍东莞，与莫伯骥为同宗兄弟，莫伯骥因此被委任为督府参议，于是他的药房趁机包办了军队所需药品。

莫伯骥倒卖军需药品赚了大钱，但据称他并不是唯利是图的奸商，仍怀有普济众生的情怀，曾对贫苦百姓施药义诊。桂系军阀倒台后，光顾莫氏药店的市民依然络绎不绝，加之莫伯骥用人得当，经营得法，广州仁寿大药房历数十年不衰。

五十万卷藏书楼主

孔广陶岳雪楼所藏四库全书等千册图书流散天津，莫伯骥闻知专门跑到天津，以万金赎回。至此莫伯骥刻意求书，高价买书之名不胫而走，大江南北的书商若偶有所发现，都会主动跟他联系。长沙叶德辉郋园藏书散出时，莫伯骥也斥资购回一部分。著名藏书家盛昱、徐坊、丁日昌、方功惠等人旧藏也多归于莫氏。

莫氏藏书中，粤人遗著较多，共藏有宋刻本38部、元刻本80部，皆是研究广东历史的珍贵文献。

五十万卷楼藏有两部极为罕见的宋刊本唐人文集：李翱《李文公集》和孙樵《孙可之集》。《孙可之集》为南宋刻本，原是聊城杨氏海源阁旧藏。1930年，海源阁遭匪抢劫，主人陆续将藏书出售，珍本相继散失。《孙可之集》被北平一书商所获，转手售与莫伯骥时，坐地起价，莫伯骥毫不吝啬，以近3000元的高价购入。《孙可之集》也成为莫氏镇楼之宝。

上世纪二十年代后半叶，是莫伯骥购书最为疯狂的时期，伦明称：“此后三四年间，君识益精，气益雄，所得至四十万卷，挥斥至二十余万金。”莫伯骥藏书最终增至五十万卷，他也将原来的福功书堂易名为“五十万卷楼”，自诩为“五十万卷藏书楼主”。

勤于著述成版本目录大家

莫伯骥学识渊博，勤于著述。容肇祖称其“精于国学”，伦明称其“中岁以后，始治目录”，这对从商界转回学界的莫伯骥来说，殊非易事。

从1931年开始，莫伯骥开始编著《五十万卷楼藏书目录初编》，该书1936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，共二十二册，书颜由张元济题签，内页由傅增湘题写，莫氏自为之序。书中著录善本914种，撰写详细提要，对前人旧说根据事实予以评判，知人论世，不一而足。

“初编”出版后，莫伯骥觉得此书尚有未臻完善之处，决心继续加以修订。但由于经历抗战，书籍流散后整理弥艰，最终只收其所撰善本书题跋404种，其中仅《虚斋乐府》一书“初编”未载。此书编成，即为《五十万卷楼群书跋文》，共七册，由陈垣书其颜，内页有胡适题签，1948年广州文光馆排印本，叶恭绰、容肇祖分别作序。“跋文”收书虽不及《初编》之半，但每部书的篇幅都大为增加，两书字数约略相近。

叶恭绰、容肇祖在序言中对莫氏“跋文”给予高度评价，谓此著作有“五述三长”。五述者：述人物传记、述著书缘起、历史考证、新奇隽永之文及传奇志怪等。三长者：长于博证、长于校对、长于通明。岭南大学《岭南学报》是广东文化重镇，上世纪30年代，莫伯骥在该学报发表有多篇论文，足以显示其学术水平。这些文章都与莫氏藏书有关，分别为《诗外传十卷题记》、《湛然居士集十四卷题记》、《吹豳录五十卷题记》，以及《五十万卷楼题跋》和《题记广东崇正书院明嘉靖刻本两汉书》等。

五十万卷楼毁于一旦

1937年底，日寇轰炸广州，莫伯骥举家移居香港，他所整理的一千四百多箱存书，在一夜间被劫掠，随身带走的书，仅仅只有四皮箱。抗战胜利后，莫伯骥有诗记抗战时典籍散失情况，其中有句“我书委化付虫沙”，其自注云：“余家五十万卷楼一千三四百箱之书，广州之变全佚，著述手稿五十余种，亦只字无存。”

莫伯骥得知五十万卷楼部分被劫掠书籍，竟被作为废纸流散在广州平洲等市集出售。他马上命儿子或托友人叶恭绰等辗转从市集中回收书籍，但亦仅得数十箱而已，绝大部分流失的藏书不知去向。

晚年莫伯骥流离失所，只能寄居香港一朋友家中。1941年，其子莫培樾将其接往澳门居住。不久，莫伯骥罹患脑疾，身体瘫痪，双眼失明，卧床不起。1958年，莫伯骥在澳门与世长辞，终年81岁。

莫伯骥去世后，经马万祺、何贤、柯麟等人斡旋，莫伯骥之子莫培樾将其仅藏的图书以30万元转让于北京图书馆，当时岭南著名学者、藏书家洗玉清女士也参与了这批典籍的清理与鉴定。现在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有三十余部莫氏旧藏，其中就包括莫伯骥视为镇楼之宝的《孙可之集》十卷。

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善本书库中有莫伯骥旧藏66种，其中15种为孤本。另外，台湾国立中央图书馆、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也藏有莫氏部分遗存。